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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七章 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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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一溪這幾日的心情不太好。

她曾以為, 前些年護宗大陣一直崩壞且查不出原因, 那日覆一日只能在主峰地下用靈石轉換靈氣勉強維護大陣的日子, 她已經夠不開心的了。

沒想到,現在大陣維持住了,自己的心情卻還能落到更低的地方去。

從兩年前開始,護宗大陣的不斷崩壞就停止了, 就像它開始崩壞時那般突然,毫無征兆。

原本已經對大陣預設了太多不好結局的杜一溪和韓清瑤,一直到崩壞停止幾個月後,方才慢慢放下心來。

大陣不再繼續崩壞,便無需杜一溪再不斷地配合韓清瑤輸入靈氣。在地下做了幾個月的閑人,杜一溪終究也不好意思一直無所事事地呆在大陣邊, 最多也只是一日時不時下去看兩眼。但陣中不斷游走, 一門心思修理著大陣的小倉鼠,卻再不會像前些年一般,氣急敗壞地跑出來催促坐在陣邊躺椅上的自己趕緊幹活了。

藍天白日,微風送爽, 久違的輕松,杜一溪的心情,卻並沒有像想象中的那樣美好。

日子一晃兩年, 杜一溪最終還是習慣了,不再與那小倉鼠日日泡在主峰地下的日子。不過秉著關心宗門的名頭, 杜一溪還是常會下去看看的。

如此往覆, 不遠不近, 相安無事。

只是杜一溪卻沒想到,幺幺竟突然與那林棉棉,走得那般近了。

林棉棉從昏迷中醒來,也不過才半月左右的時間,幺幺與她互稱時,竟連姓都可以不帶了,何等親切……

偏生杜一溪還說不得什麽。

對掌心樓的預言十分介意的人,是自己。對林棉棉甚是關註,擔心金丹雷劫的事情再度發生的人,還是自己。幺幺一開始接近那林棉棉,多半也是因為自己有些在意林棉棉總一整天一整天地泡在觀世堂裏。

縱然是無意的,但促成了她們接觸的人,的確是杜一溪自己。那麽現在,又怎麽能對她們接觸後的相熟,發表什麽不一樣的意見。

換句話說,杜一溪又憑什麽可以有意見。

只能安靜地閉嘴,然後一個人去不開心罷了。

前兩日,小南山那兒的秘境外顯又有變化,大劍山送了信來,讓五行宗去商議一下這次小南山秘境進入的事情。

南合的許多固定時間開放的秘境,都被南合較大的四個宗門,大劍山,歸元宗,五行宗,萬妖門共同掌握著。每到快開啟時,若是那種進入有修為限制或是人數限制的秘境,四個宗門總是會聚著商議一下各宗門進入的人數,以及剩下的留給小宗門和散修去分的位置。

這次小南山秘境,也不例外。

其實這種限制人數的秘境,除非人數限制有特別的要求,一般都是四大宗門各分去可進入人數的一成半,其餘的四成再讓南合其他小宗門和散修去分。算來雖然秘境握在幾大宗門手裏,但是對其他小宗門和散修,也是很友好了。大概這也算是這麽許多年,南合都沒出過什麽大糾紛的原因吧。

不過這次,恐怕就不是如此了。

杜一溪覺得,這次像往年那般讓個元嬰修士去走個過場,恐怕是不行的了。而兩年前陳瀟在主峰大吵一場時,趙合宏和稀泥一般的態度,讓杜一溪對他也很是失望。若這次小南山秘境分配名額,真像杜一溪想的那般不友好,說不定趙合宏還會因為怕起紛爭,主動讓出五行宗的利益,那讓他去了還不如不去。

也只得慶幸,護宗大陣在兩年前漸漸地穩定下來。五行宗根基還在,杜一溪離開幾日,也不至於太擔心,就當是出去走走,散散心了。

大劍山坐落在南合最高的無憂山上。

無憂山多高呢……大概也就五行宗主峰的幾十倍高吧。

所以即便無憂山一座山的占地面積就

有五行宗的一半大,但若是結合高度來看,還像是一根細桿子一般。

據傳登天樓很是眼紅這座無憂山,畢竟這麽高的山,實在是太配登天樓的名字了。

從杜一溪接到傳信,到她來大劍山,基本上也沒耽誤。只是明明距離大劍山比五行宗遠的歸元宗和萬妖門,卻到得比杜一溪還早。

歸元宗副宗主,陳瀟。

萬妖門宗主,虎霸天。

往年,小南山秘境開啟前聚一下,確定一下各宗門出的人數這種事情,最多也就是一家出一個元嬰罷了……

杜一溪在見到陳瀟和虎霸天二人時,即便還未開始商量這次小南山的事情,心中也已經有數了。

果然,大劍山派出的,也是一位化神期的副宗主,賈持心。

厲害了,至於如此不約而同地從元嬰都換做了化神麽……杜一溪心中冷笑。

這次小南山秘境外顯的山形,並無完全一致的前例可尋。不過結合以往的經驗,加上掌星樓的推算,這次小南山秘境可進入的修士修為與人數,已有個大致的範圍。

練氣期兩百人,築基期兩百人,金丹期一百人。

每次小南山秘境開啟前估算的可進入修士修為,都沒出過錯。不過人數上可能會有些許上下,不會十分精確,不過也差不了多少。各宗門完全可以按照自身實際情況,將本門名單上的修士排出個先後,再安排一些替補,現場靈活調動。

按著這個人數來算,五行宗這次應該可以分得練氣築基各三十人,金丹期十五人的名額,杜一溪默默算著。

只是,怕沒這麽容易吧。

在大劍山的賈持心說完這次小南山秘境的情況後,便收了聲,久久沒有再開口。

南合四大宗門,雖不曾分出先後,但是在秘境名額安排這件事上,多數時候還是由大劍山領頭統籌的。賈持心不再說話,一時場中的氣氛就有些怪異了。

過了一會兒,卻還是萬妖門宗主虎霸天先開口了。

“行了,就按著往年的數,自己回去算算吧。”一臉橫肉的虎霸天從位子上站起來,聲如洪鐘。

“虎宗主……之前我們不是說好的……我們還是來一起商量一下這名額的事情吧。”見虎霸天突然如此說,陳瀟也不好再裝啞巴,站了起來。

陳瀟若單論起來,長得不咋樣,但是個頭還是挺高的,可站在如山塔一般的巨漢虎霸天身邊,就有些稚童與成年人的區別感了。難免的,陳瀟那阻攔的話,說出口時也帶了幾分客氣與商討。

“誰和你說好的。”虎霸天那比成人拳頭都要大的圓眸冷冷看了陳瀟一眼,“明明是你一直在說,我和小賈只是聽著而已。”

陳瀟聞言,卻是半分不惱地帶著笑,看了一眼一直在一旁坐著的賈持心。

“虎宗主不要著急。這事情重新敲定一下,對萬妖門也是有好處的,是不是?”穿著一身練功服的賈持心,站起來說話也帶著一股武人的利落勁兒。

原本在虎霸天的眼裏,看賈持心要比看那笑裏藏刀的陳瀟,和那一看就懶懶散散的杜一溪順眼得多。

只是現在賈持心這話,虎霸天不愛聽了。

“怎麽的,你們大劍山也準備毀了我們四宗當初的盟約?”虎霸天吃驚大過生氣,“這事情,你們宗主可知道?”

之前虎霸天接到大劍山請他親自過來商議秘境事宜的時候,還以為是大劍山的甄宗主想念老友,想借著機會聚一聚。結果來了,甄易居然還在閉關,只是副宗主賈持心出面接待,再見到歸元宗也只來了個副宗主陳瀟,虎霸天就有點兒不愉快。

更讓虎霸天不愉快的是,那陳瀟居然示意自己一起毀了四宗當年定下的,關於南合秘境支配的盟約。那都是前幾輩宗主定下的規矩了

,哪裏是你一個歸元宗的小副宗主能說毀就毀的。從五行宗手上奪了點兒名額資源又怎樣,三宗分分又能有多少,虎霸天覺得自己還不至於為了這麽點兒東西,就破了上幾代的交情。

就在陳瀟剛起了個頭沒多久,還準備繼續游說的時候,大劍山下頭的弟子來報杜一溪來了。

虎霸天自是把那時陳瀟臉上的驚異看在了眼裏。想想,自己要出門時,恰門中有了些事情要自己處理,也是晚了兩日才過來。想來,是自己來晚了,杜一溪來早了。

正好,虎霸天也懶得聽這人多說。

原本虎霸天心粗,只當是陳瀟自己個兒想好事呢,沒成想這事情大劍山也是知情的……難怪讓自己盡快過來呢。

哼,難道他們以為自己早來兩天,就能讓自己改變主意了?

天真。

虎霸天帶著些怒意看著賈持心,他不相信甄易會答應如此之事。

宛若武人的賈持心看著要比陳瀟淡定得多,面對虎霸天咆哮一般的追問,也只是恭敬回道:“宗主在閉關前,同意了此事。”

虎霸天一怔,高高大大宛若莽漢一般的人,一下子竟有些失神。難怪了,難怪通知自己來,卻閉了關,想來是也覺得沒臉見自己這麽個老友吧。

“我不同意。”虎霸天並沒有沈浸在對老友的失望中太久,很快再次開口,重申了自己的立場,同時擡起蒲扇大的肉手,指了指一旁唯一還坐著的杜一溪,“我和她不同意。二對二,此事不要再提。”

四宗當年定下盟約的時候,除了利益,多少也是有些感情與義氣的吧。

情況,要比自己想象的,好一些。

杜一溪輕嘆了一聲,雖然已經心知,但是話還是要問出來的:“所以你們在說的,到底是什麽事情?”

虎霸天直言道:“他們讓你五行宗讓出一成的秘境名額。然後將這一成的名額,三宗分了,你說是不是太能想了。”

“當初盟約下,四宗門各得一成半的秘境名額,我們五行宗是不會讓的。”杜一溪一口惡氣梗了多時,此時總算是可以表態了。

“虎宗主,杜宗主,二位稍安勿躁。”賈持心恭敬勸解道,“我們大劍山與歸元宗有此提議,並非意在毀去幾代盟約,更不是想要占五行宗的便宜。不知二位宗主,可還記得當初四宗門是為何要把持南合各處秘境?”

虎霸天瞅了賈持心一眼,原本還覺得有些投眼緣的武夫,現在看來礙眼得很,壓根不惜得理他。

杜一溪也沒說話。

“當初四地中,以南合之地的秘境資源最為豐富,不但秘境出產的資源多,且開啟的時間固定,秘境本身也穩定,對進入其中的修士而言,投入小收獲大危險度也不若其他三地的那麽高。所以其他三地的修士,在摸清了南合各秘境的開啟時間後,成群結隊,頻頻光顧。多時甚至占據了秘境進入名額的七八成。而當時南合雖宗門眾多,但並不齊心,相互壓榨爭鬥之事也不少。於是當時發展還算好的四個宗門便站了出來,聯合著齊心協力抗外理內,這才讓南合的秘境真正可為我們南合修士所用,讓我們南合本地的修士真正地成長了起來。”陳瀟迎著賈持心的話,回答著,並且在最後強調道,“讓南合的修士得到更多資源,更好地成長,這才是當初四宗聯合,定下盟約的本意。”

“呵,那你們的意思,是我五行宗,現在妨礙到讓南合的修士得到資源了?難道我五行宗,不是南合的宗門?”杜一溪簡直想把那侃侃而談的陳瀟給揍一頓。

“非也非也。”與陳瀟一唱一和的賈持心解釋道,“現在四地隔絕,不知再相通時,是個什麽情況。讓四宗中,更有發展潛力的宗門得到更多的機會,培養出更多優秀的修士,才是最能延續我們當年四宗聯盟本意。讓四宗更好發展

,到時候才能帶領南合各宗門繼續守好我們這方土地啊。”

“你是在意指我們五行宗培養不出更多優秀的修士?”杜一溪簡直快要壓不住自己的脾氣。

“五行宗幾乎已經沒有多少金丹修士,元嬰期的修士還有一大批閉關的,加上一個常年閉關的化神。難道杜宗主你,準備親自一一輔導你們五行宗下面那一大批的練氣築基期弟子嗎?”陳瀟不客氣地回道。

杜一溪早就知道陳瀟早晚拿這個說事兒,此時也不客氣:“我們五行宗自有課堂教授弟子,弟子們也勤學優秀得很。陳副宗主有時間不如擔心擔心你自己都快倒退回元嬰期的修為比較好。”

“你居然還敢提這件事!”陳瀟怒氣上臉,剛指著杜一溪要開罵,卻是被一旁的賈持心拉住了。

“杜宗主願意承認門下金丹空虛就好。”賈持心看向虎霸天,“虎宗主,宗門中,自有體系,代代傳承。化神坐陣,求解飛升,元嬰勤修,以圖問道。數量不少的金丹期修士,則是最為中堅的力量,上承元嬰修士的教誨,下授築基練氣期弟子的課業,同時主理宗門內外的事務。其中的傳承,對宗門的作用,又怎是區區一個課堂,可以替代的。金丹已缺,下面築基練氣期的弟子又如何可以好好地成長起來,成為優秀的金丹,去接這個空呢?”

賈持心這話說得誅心,就差說五行宗沒了金丹,下面的也別想蹦出個好金丹,就此斷了傳承,斷了宗門算了。

歸元宗和大劍山當然是為了私心,只是大義,說得也十分漂亮。

四個隔絕,許多其他三地的資源都斷了來處,秘境就成為了一個十分重要的三地資源來處。當然是給能發展起來的宗門多拿一些,免得浪費,也免得日後四地重新相通,南合的力量不夠。

只是一成的秘境資源,偏偏被他們說成了關乎南合生死,前輩心血的大義之事,杜一溪也很是佩服了。

若是……若是她不是五行宗宗主……若她此時只是無牽無掛的一介散修,就算拼了一身修為,也要將這兩個化神副宗主,打得腦袋開花!

可……不行的。

想想五行宗那自身的大堆被覬覦的資源,那些的確還沒來得及成長起來的弟子……杜一溪不得不,慢慢松開了已經緊握了很久的拳頭。

虎霸天,既然心中有盟約,自然也不會忽視當初那盟約的目的,與精神。

這些大義的話,聽在杜一溪的耳中,無非是在為歸元宗和大劍山的自私,奪取,披上的一層假皮。可聽在虎霸天耳中,就覺得,還真的有些道理。

“宗門修士間,自上而下的傳承教導,的確十分重要。我們萬妖門的金丹修士,座下除了收親傳的築基練氣期弟子,還會負責不少其他弟子的教導,都會歸在他的山頭院中,有什麽修為上的問題,修煉上的偏差,都是可以第一時間解決的。”虎霸天看向杜一溪,“五行宗大講堂的事,我也聽過一二。但……大批地講授弟子,怕總是不如有師徒名分的那般盡心盡力,更何況是些散修。”

虎霸天那話一開頭,杜一溪就知道,終究還是到了一對三的這一步,不由低嘆道:“虎宗主……”

虎霸天伸手止住了杜一溪的話:“杜宗主,我問你,你可有自信,即便你五行宗中缺了那些金丹,下面的弟子,一樣可以成長得很優秀?日後你五行宗一樣可以擁有一批新的優秀的金丹修士?”

“自是有的。”杜一溪想著大講堂日日人來人往的場景,挺直了腰板。

“甚至可以比我萬妖門,比他們歸元宗,大劍山的,更優秀?”虎霸天接著問道。

杜一溪當然是這麽希望著的,但是這話可怎麽回……

而且這種事情,很明顯也不是自己希望就能達成的,更不是自己說一說,就能成為現實,被他們所

接受的。

不過這回,虎霸天也沒等杜一溪的回話,直接轉頭望向陳賈二人:“你們也聽到了。即便五行宗如今缺了些金丹,但是杜宗主有信心,過些年,五行宗定能成長出一批,比我們三宗弟子還要優秀的金丹修士。修仙界,起起落落的事兒,你們作為化神期修士,看得還少了?當初四宗盟約,的確是為了南合更好地發展,既然杜宗主表示五行宗也是能發展起來,補起現在這個缺的,我們當然應該支持,而不是打壓。”

“虎宗主……”陳瀟有些急了,“五行宗的情況在這裏,也不能杜宗主說什麽,就是什麽吧?若是過些年,她們沒發展起來,秘境的鍛煉,帶出的資源也都給浪費了,不是南合的損失嗎?”

“既然大家都對自己的意見有信心,那我們就用事實說話吧。”虎霸天慢吞吞地坐回椅子上,說話間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沒了之前的莽撞怒氣,倒是越發有條理起來,“這次小南山,我們還是一宗分一成半的名額。只是我們要比一比,五行宗入秘境的弟子,到底能不能比我們三宗的更優秀。若是更優秀,自然五行宗的名額依然是有利南合的,重立盟約之事,不要再提。若是不夠優秀,我們再談盟約的事情。”

在場除了虎霸天和杜一溪,其他兩個都是副宗主而已,虎霸天的提議,他們不想聽,但是“為南合計”這件事,是他們自己提出來的,現在已是騎虎難下,不得不各自去詢問自家宗主。

陳瀟和賈持心暫時退出大廳時,陳瀟長了個心眼兒,讓賈持心找人去尋摸尋摸,虎霸天晚來的那兩天,萬妖門出了什麽事兒?這次虎霸天來時,有沒有帶其他人?

第一樁事兒,暫時沒那麽容易弄清楚。不過第二件事,倒是很快有了回話。

在聽到虎霸天的夫人狐月半就在無憂山下時,陳瀟徹底打消了繼續忽悠虎霸天的念頭,老老實實地給自家宗主去信了。

事情發展到現在,也有些出乎杜一溪的意料了,原本想的那些招數,似乎暫時也沒了出手的必要。比賽,總有輸贏,贏了自然最好。輸了,再去謀劃也不遲。

至少現在,比杜一溪原本想的,一對三,一開始就要撕破臉,要強不少。

陳瀟,賈持心暫時離開,杜一溪自然是要向虎霸天道謝的。外界都傳聞萬妖門門主虎霸天兇猛直楞,現在看來,倒並非如此。

虎霸天卻是不受的,後頭的話,都是自家夫人在山下傳音教授的,哪裏當得了杜一溪的謝。

兩人一人要謝,一人謙遜不受,氣氛倒是融融。

最終,歸元宗和大劍山,還是暫且接受了虎霸天的提議,至於他們有多後悔把話放在南合大義的層面上說,那就不知道了。

杜一溪帶著四宗小南山秘境比賽的清單和滿腹的心思歸來。還沒等她好好理理這一行的得失,剛進入五行宗的地界,就被一堆傳音紙雀撲了滿臉,簡直狼狽到毫無一宗之主的威嚴。

只是待她氣氣地隨手打開一只,怒火與心神便瞬間收斂,立刻向外谷傳送而去。

杜一溪到時,元昭陽正在院中熬著五虛固本生靈湯,見著杜一溪來了,幾乎是立時上前,一把牽住了杜一溪的袖子,引了她進屋去看林棉棉。

上次金丹雷劫時林棉棉昏迷不醒,杜一溪已經見過元昭陽慌亂的模樣,只是這次似乎更甚,宗主都上手抓了……杜一溪試著扯了一下衣袖,另一端被抓在元昭陽手中,分毫不動。

算了,留口靈氣看病人吧……

杜一溪瞅了一眼元昭陽那泛紅的眼眶,視線又落在衣袖上那骨節都快凸起的蒼白手指上,熄了用靈氣抽回衣袖的念頭。

院中到屋裏,數步的距離,杜一溪感覺自己是被一把就給扯進去的,元昭陽卻覺得簡直遠到……慢到……快要無法忍受。



晌,杜一溪才在元昭陽灼熱的目光下,收回了搭在林棉棉手背上的手。

“宗主……”元昭陽拉了一下手中已經攥出了汗的衣袖。

“行……行……”杜一溪差點被扯個踉蹌,趕緊開口道:“我看應該還是上次魂魄不穩的問題,有些後遺癥,需要再調理調理。等外頭的五虛固本生靈湯熬好了,先給她喝一碗。”

“已經喝過了,我那原本就備著的,外頭是新熬的。”元昭陽的語速要比往日快得多,粗略解釋了一下,便連續問道,“棉棉怎麽會有後遺癥,上次不是說都大好了?這次還會昏迷那麽久嗎?這後遺癥怎麽才能治好?以後還會暈麽?”

這夠細心的……

若林棉棉真是這修仙界的一線生機,功勞還真要記在你的身上,杜一溪聽著五虛固本生靈湯的事兒,如此想著,下一刻就被元昭陽的連番發問給問住了。

上一回林棉棉昏迷,杜一溪在開出方子後就給掌星樓的傅觀遠去了信。可巧傅觀遠閉關,等他收到傳信,林棉棉已經大好了。這次又是如此,杜一溪想著,或許該讓掌星樓的人來幫手看看。

“離魂之癥……只能先養著。五虛固本生靈湯,已經算是固魂的好方子了。要想藥效更好,要麽就要更好的方子,要麽就要更好的靈植……”杜一溪從儲物袋中掏出幾個長條形的玉盒打開,遞給元昭陽,“我這裏還有幾根還可以的五須定地參,你拿去熬湯吧。”

元昭陽心思哪裏在這定地參上,只粗粗看了一眼,的確是上好的,不過比起自己之前給棉棉尋摸的那些,還是要差少少。

“你也別覺得這些參不夠好,我知道你去萬事堂買過更好的。但是這產自北疆的定地參,是越來越少了,上次萬事堂僅剩的那點兒好的,也被你尋摸完了。”杜一溪把玉盒塞進元昭陽的手裏,“魂魄不穩之事,古來就是難題。既然棉棉上次能醒來,這次醒來的希望就大得多。之後會不會再有這個情況,現在我也不好說……若是真成了頻發之癥,或是一直無法醒來,我們也只有用靈氣牽引之術,幫她固魂。”

“不行。”元昭陽立刻拒絕道,只是扯著杜一溪衣袖沒放的手卻開始顫抖,“如果我們出手用靈氣幫她固魂,那麽她以後就不可能再進階了。她……她才練氣三層……”

以旁人之力,硬固其魂,棉棉的修為再不可進階,壽命……壽命也就止步於這百歲……

那與凡俗界人……有何差別……

百年之後……又該如何……

元昭陽幾乎不敢再深想。

杜一溪又何想如此,只希望掌星樓能來人,多看出個一二。不過這話,現在卻還是不好對元昭陽她們提的。

“我只是說如果……如果情況變得那麼糟糕,幫她牽引固魂,總比讓她一直昏迷或者是隔三差五昏迷強吧。”杜一溪雖不忍,但是話還是要說的,說到此處,卻是又想到了一樁事,“對了,剛才我觀她體內靈氣有些紊亂,我已經替她梳理了一番。看那靈氣的情況,有些像是修煉太辛苦,心力不夠,身體和精神跟不上那樣的強度。又有些像是思慮過度……不過這麽個小姑娘,哪裏會思慮過度,我覺得還是可能她對自己的要求太高,修煉過於努力了。”

元昭陽有些晃神,在這一點上,很明顯她與杜一溪的觀點,是不同的。再看向床鋪上安靜躺著的,蒼白著小臉,像個紙片兒人一樣的棉棉時,元昭陽的眼睛簡直酸到發疼。

“誒,誒誒……”杜一溪一把從儲物袋中摸出了一匹布,麻溜地塞進了元昭陽的懷裏,“別哭啊。沒事的,沒事的,我們先喝幾回五虛固本生靈湯試試,說不定很快就醒了呢。”

再不濟,掌星樓的人說不定能看出點兒什麽呢。

“宗主……”元昭陽認真地看向杜一溪,“等棉棉這次醒過來,

我能不能帶她出宗,去看看這病癥?”

杜一溪微皺起眉,只是看元昭陽那飛快將臉蹭在布上抹了一把,又重新認真看著自己的模樣,終究還是嘆了口氣:“我請掌星樓的人,來看看她。即便看不出一二,好歹也能尋出個方向,若是到時候你願意,讓她隨你出去,也是可以的。只是南合之地……罷了……”

元昭陽知道杜一溪未完的話是什麽意思。

杜一溪已是化神修士,對南合修仙界事了解何其之多何其之深……可五虛固本生靈湯就已經是杜一溪的極限了。若是傳聞可牽星改運的掌星樓也對棉棉無計可施,那麽……自己又憑什麽替她尋來名醫。

況且……今日這後遺癥發,怕也是……因為自己吧……

元昭陽簡直後悔得想要回到前幾日,錘爆那不懂事的蠢貓頭。

且說林棉棉,在元昭陽的質問下,暈了。

還來不及慶幸自己暈得恰是時候呢,林棉棉就發現,好麽,身體又不能動了。

元昭陽的焦急,害怕,驚慌失措,都聽在了林棉棉的耳中,那些不曾見元師姐有過的情緒,齊齊地緊緊地揪住了她的心。偏偏她已發不出只言片語,去安撫那抱著自己身體輕輕顫抖著的師姐。

那些質問,回答了又能怎樣,答錯了又能怎樣。

大不了,只是讓元師姐生氣,討厭,再也不理自己而已。

總好過現在……讓師姐如此慌亂……如此難過……

林棉棉很後悔,可是她的後悔,卻不能讓她立刻掌控自己的身體,立刻清醒過來。

甜甜的湯水,以熟悉的姿勢,小心翼翼地落入了林棉棉的嘴裏。只是這一次,林棉棉關註到的,卻並不是什麽背後的柔軟,環抱的溫暖。而是,那因為害怕和擔心,輕輕顫抖著的身子,和那滾落在自己脖頸間,快要燙穿皮膚的水滴……

林棉棉一直知道,元師姐對自己的好。

可從未有一刻,她可以如此清楚地感覺到,在元師姐心中,自己是多麽的重要。

突然,前一陣子,林棉棉發現自己對元昭陽別樣的感情後生出的害怕與擔心,在心頭盤桓了多日後,在這一刻,就竟都散去了。

雖然在此刻覺得幸福,有些對不起還在為自己擔心落淚的師姐,但是林棉棉確實是如此覺得。

連靈魂,都生出了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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